我被镇住了。
虽然心里隐约有过猜测,但我真的没想到,在这个法治社会里,还会有人做下这等疯狂之事。
又不是美剧里的邪教组织,他们以为自己是大衮密令教吗?窝在偏僻的小鱼村里,只手遮天坏事做尽。还真以为有个海底大章鱼在背后撑腰不成。
作为人的良知和道德在熊熊燃烧,烧到我胸腔火热。可苗蕾那比我更甚的刻骨恨意,则像一盆冷水,当头泼下,使我冷静了不少。
敢做出这种勾当的邪门歪道,毋庸置疑是有很高的危险性的。即使其成员也许只有十几人,即使其内部也许并非团结一致。我们这边毕竟只有两人,想要与其对抗,简直是以卵击石的自杀行为。
我原本以为,苗蕾只是想要把被绑走的翠翠偷偷救走,如今看她的样子,根本是在打算来一次轰轰烈烈的玉石俱焚!
我不知晓其背后有什么无法和解的恩怨纠葛,但我绝不能看着苗蕾去送死,也不赞同苗蕾为那些败类犯下错事,比如杀人。
如有必要,我会挺身阻止她,甚至不惜采取强硬手段。
我心中暗下决心,毫无动摇的直视苗蕾的双眼。
“那么,你为什么要做我的向导,带我进山?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?”
我再一次问了一遍第三个问题。对我来说,最关乎自身的问题,也是最令我困惑的问题。
对于苗蕾来说,我只是个相识不过三天的陌生人,她并不了解我的能力和人品,最多我顺手救过她一次,靠的还是背后偷袭。我看不出自己身上,有被她看中的理由。
苗蕾移开视线,头低到快要埋进胸口,慢慢地沿着小路向前走去。她全身的气势随着这一动作迅速低落下去,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,倔强又无助。
“我希望你做个见证。”
苗蕾始终低着头,右手转动着左腕的银镯子,脚步拖沓。一颗石子被她脚尖一带,踢飞出去滚进田里。
“孟西寨的废墟里,有个很大的坪子。他们每次都是在那里进行仪式。”
“每次?”
“……嗯。每隔十二年的立夏,他们会在月亮升到最高的时刻,给作为祭品的少女喂下蛊虫,然后割喉放血。”
苗蕾在发抖,她纤细的肩膀轻微的颤动着,手指紧扣镯子的纹路,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。她在害怕,她害怕的几乎下一刻就会软倒在地。我看不见她的脸,但也能想象她此刻一定毫无血色。这种恐惧不是对邪恶仪式的道听途说就能产生的,它来自更深层的地方,发自苗蕾的内心。
难道说,苗蕾有亲眼看见过仪式现场吗?十二年前,苗蕾大概十岁左右。她曾经被掳走过吗?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?
我很担心苗蕾的状态,伸手按住她的肩膀,问道:“你没事吧。”
苗蕾受到惊吓似得哆嗦了一下,却没有摆脱我的触碰,她沉默的摇摇头,低声说道:“我没事。”
我感觉到她渐渐平静了下来,才继续问道: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
“首先,要把翠翠救出来。”这次苗蕾说的很坚定,近在眼前的目标,使她暂时忘记了心里的阴影,“能在仪式开始之前救走她自然最好,万一来不及,我还带了能解蛊的药。但是,解蛊的过程很痛苦,所以……”
“救人要越快越好,我明白。然后呢?”
“我要毁掉坪子。”
瓶子?啊,是坪子。确实,失去了仪式的场所,献祭就无法进行。确实能在短时间内对对方造成打击。而且按苗蕾的说法,只要成功破坏了这一次,下一次的仪式必须要等到十二年后才能再次举行。十二年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,发生什么变故都是有可能的。
这个方法虽然治标不治本,但比我预想中的,苗蕾拿着勾刀大杀四方要好太多了。
“对了,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毁掉坪子?”
苗蕾抬头瞟了我一眼,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缺乏常识的笨蛋。我被她弄的不明所以,难道我的疑问很幼稚吗?明明是很现实的问题好吧。
“当然是把坪子给炸掉啊。”
“啊,是哦。当然是炸……炸掉?!!!”
“哎呀,你别在人家耳朵旁边大吼啊。”
苗蕾嫌弃的往远处走开一步,责备我的大惊小鬼。我瞪眼,对她的计划简直无语凝噎。
这小姑娘,一定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吧。
“你拿什么炸啊?你有……”我忽然住口,左右看了看,确定周围没有第三人,才压低声音说道,“你有带炸药吗?”
说完,我拿眼睛瞄了瞄她腰间的布袋,这么小的容量,除非她准备的是硝化甘油,不然顶多只能塞下三四支雷管。
苗蕾信誓旦旦的说:“我早就准备好了,在两年前……”
“两年前?!”
我再次被惊到了。也就是说,她现在的作为并非全部都是一时冲动咯?
苗蕾离开小路,重新钻进林子里。这也意味着,悠闲地饭后散步到此结束。苗蕾一边用木棍打草,一边对我说道:“我花了几年的时间,摸清了那里的地形,备足了雷子,就差最后的动手了。”
我赶开在脸前飞来飞去的蚊虫,亦步亦趋的跟在苗蕾身后。
“那你为什么没有动手?”
“……秀英姨发现我要做的事,把我强拉到汉中去了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。我能理解那位老板娘的选择,一定是为了苗蕾好。带着苗蕾逃离危险,让这个山里长大的孩子见识更广阔的世面。告诉她,她一直畏惧的恶人们,只是微不足道的社会残渣。
回想起临行前,老板娘脸上的表情,我忽然感同身受起来。理性上,我是赞同老板娘的做法的。只可惜,现实总不遂人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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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的路途越发艰险,我们没有闲聊的余力,就这么无言的埋头苦爬,一连翻过两座山头。期间有一次,苗蕾要求我徒手爬上一段七八米高的峭壁,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哪里惹她不高兴了。
苗蕾意识到,我这个废柴老男人做不到飞檐走壁这种高难度动作后,她自己背了一捆绳子三下五除二的爬到顶上,当即刷新了我的三观。在被苗蕾一点一点拉上去的时候,更是连自尊也碎了一地。
这一路上,我们又遇到了一个山寨,但这一次,苗蕾选择远远的绕开。她说那是生苗的寨子,别说是我,就连苗蕾也不能随便接近。
我眺望着树冠间若隐若现的屋顶,总觉得那里是个我绝对无法理解的奇妙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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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天晚上,我们在林中露宿。我背了好几天的装备,终于有了用武之地。在太阳完全落山前,我们寻了片平地,燃起篝火。
我拎着折叠锅,去刚才看到的一条小溪打水。花了不过十分钟,回来就见苗蕾手上抓着只动物在扒皮。我凑近一看,发现是只小猫大的老鼠,顿时有些倒胃口。
我知道这存粹是城里人的娇气,但心理障碍什么的,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去尝试克服它。
用苗蕾采集的野菜和我带的大米,我煮了一锅简单的菜粥,味道尚能入口。相较之下,烤老鼠竟是让人垂涎三尺。金黄的脆皮滋滋的往下滴油,被明火一催香气四溢。而且,处理过的肉看不出原型。如果苗蕾骗我说这是兔子,我肯定会毫不怀疑的吃下肚去。
所以,当苗蕾真的把半个老鼠递给我时,我内心并没有一开始那么拒绝。
一点点,只吃一点点。尝尝味道。
我做完心理准备,眼睛一闭,狠心咬下块肉。
“好吃。可恶!区区老鼠,为什么会这么好吃?”
“这不是老鼠,是山鼠。”
“有区别吗?”
“吃的不一样?城里老鼠吃垃圾,山里老鼠吃树根。”
“嗯,有道理。”
意识到自己吃的是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老鼠,我顿时感觉心里舒坦了不少。三口两口啃完肉,我还把每根骨头也嚼了遍,才意犹未尽的咂嘴。
帐篷只有一顶,晚上也需要有人守夜。我和苗蕾商量了一下,由她来守上半夜,我来守下半夜。
收拾好炊具,我就钻进帐篷里。我仰躺着,身上盖着睡袋,假寐了半天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无奈睁眼,入目的是一片跃动的昏黄。
篝火的光透过轻薄的涤纶,照亮这狭小的空间。苗蕾的影子,也一并被投射进来,影影绰绰的摇摆着。
我翻身侧卧,凝视着她的影子。她正背对着帐篷,抱膝而坐仰头望天。
一个人秘密筹划,一个人跑遍山野,一个人配齐难以入手的炸药,一个人忍耐恐惧,一个人孤独的反抗一切。苗蕾在决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,才几岁?两年前的我,又是在做什么呢?无非,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,画画、吃睡、混日子、等死……
真的好厉害啊。坚强又有行动力,真的比我强太多了。明明是这么纤细的人,明明……
望着她的背影出神,我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。于是我顺从身体的需求,闭上了眼睛,意识恍惚。
“嗷呜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”
一声凄厉的狼嚎划破寂静的夜空。
我猛地惊醒,睡意全无。
有狼?!糟糕!苗蕾在外面!
慌慌张张的从帐篷里钻出来,我看见苗蕾紧挨篝火站着,火舌几乎要舔到她的衣角,她浑然未觉,全神贯注的紧盯黑暗的远方。我谨慎的打量四周,没有发现那种小说里描述到的成对的绿色萤火,才稍稍放心。
看来被狼群包围的,并不是我们。
突兀的狼嚎只是开始的信号,狼群的咆哮声,林间追逐的嘈杂声,还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短促的哭叫声,混在成一场残酷的夜间狩猎曲。
而我们两人,作为这场表演的唯二听众,除了在心中默默祈祷它们不要发现这里以外,什么也做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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